公交车上的农民工

公一交一车上，上来一名农民工。当时天正是雨后初晴，他身着一件褐色的有些掉皮的夹克，头发有些粗乱，眼神透露出一股迷一离、惘然与狼狈。他浑身上下最为亮眼的便是一双算干净的有些发黄的杂牌白球鞋，即使道路泥泞无比，球鞋上也仅有几星泥点。他拖着一个大蛇皮袋，环顾四周，人虽说挺多的，但还 有几个空位，这是一辆城乡公一交一，他轻车熟路走到车尾，仿佛已是一习一惯了，城乡公一交一不像城市公一交一，其中央过道的最后一排并无座位，中央只是一块空的台板，上面放了一个手提包，貌似是身旁正在睡觉的小伙子的，他轻手轻脚地将手提包靠到身后，如释重负地坐了下来。

车开动了，他略一弯腰，想翻找纸巾来擦掉泥点，无奈搜遍全身也未能如愿，他一犹豫，用自己的手慢慢地、深深地揩去那些污点，那极其蜷缩在一起的身一体，粗而笨重的手指，一下有一下触一动我的心脏，那一幕情景，令人心酸，擦去泥点后，他又静静地开始系鞋带，他先用力地拉紧鞋带，用粗笨的拇指与食指将两根鞋带一交一叉，又用力一拉，食指拇指并拢，从下方别过鞋带，中指夹一着鞋带末端，一绕，再一拉，最后小心翼翼地将蝴蝶结两端拉齐，既不显得臃肿，也不显得邋遢，竟不像一个寄人篱下、寓居他乡的木讷的农民工，与其他身着解放鞋，蜷缩公一交一车一角的农民工似乎相去甚远，他是一个行得正直、站得自尊的工人。

却只是一个工人。

不一会儿，身旁的小伙子醒了，陡然惊觉，一时未见手提包，跳起来便指着农民工，大骂“有小偷”，一把揪着他的领子，另一只手闪电般伸过，要抢农民工的蛇皮袋，农民工脸憋的通红，却死命护着蛇皮袋，“刷”地跳起，，挣脱小伙子的手，将身后的 一把塞过去，坐下便不再言语，小伙子仍怒气冲冲地翻包检查东西，发现东西未少，瞪了一眼农民工，独自坐下了。

天热起来了，农民工从蛇皮袋里拿出一袋橘子，倒也热情，逐个分给大家，分到小伙子时，那小伙子没接橘子，也没言语，只是把头转向窗外。农民工却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也连怪自己没告诉小伙子，小伙子勉强接过一个橘子，却没有吃。农民工讪讪地坐了回去。

快到站时，农民工收拾好行装，提前起身，车停，门开，便一脚跨了下去，站了片刻，又默默离去，竟是一种忧伤。酷热的正午，他的影子缩成一一团一，扛着一个大大的蛇皮袋，或许他有挫折，有磨难，有苦，有泪，但他也有自尊，有善良，有一种挺一立的坚强，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回头。

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我内心有些愧怍，一想起那名农民工被攥着衣领的一幕，那张委屈、失落而痛苦的脸，就有些心酸，有些不安。

诚然，我们的的确确不会像那名小伙子一般，我们也许不会歧视、污蔑那些生活在社会底层，却而凭借双手辛勤劳动的贫苦工人，我们也没有恶意中伤、恶语相向，没有侮辱诽谤、大打出手。然而，当他们被人误解，受人欺凌时，我们却仅仅漠视，出于无奈、冷漠，抑或其他原因，当你站在一旁，你便是社会的嘴脸，当你欲言又止，你便有心灵的罪过。

即使这样，我们也绝非要持怜悯之心，他们要的只是一种平等与尊严：既然他们想站着做人，我们便不可让他们低头做事。

后来再也没在公一交一上看到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