顽执

你说，我所走的路会有尽头吗？
——题记

晚饭后，父亲和我去散步。

从小区大门出来，一段并不远的距离就是一个十字街口，往前是一整片大约上世纪八十年代建造的民居。那个年代的人们大多不愿建造高楼，所以，即便是在这个向北边逐渐扩张逐渐喧嚣的小城，如果天气好的话，仰头透过几根单薄的电线杆就可以看见几颗星星稀疏却气定神闲的点缀在深蓝色的天空上。

我知道，最近我生活得很糟糕：我参加了一个在杂志上大肆宣传的文学比赛，是的，这篇花了我近乎半个月空余时间的文章如同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石沉大海，然而代价却是父亲母亲最后的妥协和退让。

“你一个中学生就应该好好读书，写什么歪门邪道，你看看你的成绩！” “我不反对你写东西，但这一切都得建立在不影响学一习一的基础上。” “你该给我收收心了，先放放写作，你总不可能以后就靠这个吃饭吧。”

十字路口，世界喧嚣而浮躁，城市灯火繁华。父亲牵着我的手，手掌是一温一暖的，指腹有一层薄薄的老茧，掌心的纹路深深浅浅，依旧握不住菲薄的时间。车流的灯光一圈一圈像是城市的枷锁，父亲牵着我，高大的身影为我挡住所有锐利的锋芒。

我以为父亲会对我说些话的，而我也准备了大片的话来反驳他，但一路上只是让我心慌的沉默。每隔一段路都会有一盏老旧的路灯，有些不知道多久前已经坏了，剩下的微弱却又顽执地将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原来父亲并没有那么高，而我也不再像以前那样需要父亲将我放在肩头才能看见远方。

“我知道，我真的让你们一操一心了。我不是一个好女儿，我长大了，我要有自己的梦，我想要让自己的梦被别人听到，我想要发光，我想要明亮得让星星都看见自己。我心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在说：‘一定要加油，我会在这条路的尽头等你’我知道，很多人都说青春期的梦想不切实际，因为我们没有经历过生活的苦难，我们不知道这个世界到底有多少残酷。爸，我有一个梦，我身边有那么一群人都在做同样的梦，我们都说：‘用落下的眼泪再坚持一天’因为我们都坚信，只要走下去，只要走下去，我们所做的梦都会实现，全都会。”我好像哭了，眼泪像水一样的流下来，炽一热得像是亲一吻。

父亲的眼神平静的看着我，淡淡地，却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

长街尽头，一片黑暗，远处的群岚缄默无声，再往前，是蜿蜒的山路。一半的苍穹被东方的霓虹渲染成奇异的颜色，夜空没有繁星，连稀疏的几颗都没有，远方路途漫长看不到边际。

又是一个十字路口：寥寥的行人，秋天散落的梧桐叶堆积在路边，橘黄色的灯光一温一暖诱人。往前，是看不到边际的黑暗。往右，巨大的LED灯将灯红酒绿的脸庞映照得年轻无限，重重灯光好像一层蛛网，层层叠叠向外延展，像是吞噬城市的野兽。往左，24小时的便利店安静地站在落满梧桐叶子的街角，一温一暖的橱窗，里面一精一致的甜点在灯光下散发甜蜜发酵的气味，美好得想让人依偎一下。

夏天是一场盛大的生长，草木疯狂，天地纷繁复杂的一切毫无预兆的扑面而来，像一切莫名其妙的狂风，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我的身躯逐渐疲惫，但我知道有一个声音它仍在尽头等我。

一顶冠冕加之与你的头顶，上面镶嵌宝石既以光芒灼伤你，又长出荆棘刺痛你。就算世界只剩下自己。

父亲的瞳孔注视着我，微微闪烁：“十字路口到了，你要去哪里？”

这是我的顽执，没有人可以改变；这是我的路，没有人可以代替一我走下去；这也是属于我的世界的尽头，没有人可以剥夺我的翅膀。